波音空客的补贴诉讼：未落幕的海拔最高之战

帅哥

2009-09-20 《中国经营报》 柴莹辉

　这是一场持续了五年的诉讼，飞机制造巨头空中客车与波音牵涉其中：波音诉欧盟政府为空中客车提供了高达2050亿美元补贴，而空中客车则发起反诉，斥责波音接受了美国政府种种补贴共计3050亿美元。
　　空中客车、波音、天价补贴金，再加上欧盟、美国这两大经济体，足以使这一争端成为WTO（世界贸易组织）成立以来最庞大复杂的案件，业内称其为“海拔最高的战争”。
　　这一“战争”近日有了初步的结果，世贸组织认定空中客车补贴属于非法。然而业内关注的问题在于，裁决是否会改变飞机制造业的竞争格局？中国的大飞机项目融资是否会受到裁决的影响？悬念还远未落幕。

激流暗涌

　　裁决案让空中客车在一夜之间到达了风口浪尖。近日，世贸组织发言人罗克韦尔宣称已经就美国的申诉做出了裁定，据悉这份秘密的裁决报告超过1000页，认定空中客车补贴属于非法。
　　空中客车（中国）的内部人士表示，他们被告知目前裁决只有一个草案，并不对外公开，最终的裁决可能“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与此同时，空中客车的公关部门拒绝对此事发表任何评论。
　　事实上，波音与空中客车关于“补贴”的争论由来已久。1992年美国政府与欧盟当局经过激烈磋商，于1992年达成了一项协议，其中规定政府为新型飞机研发提供的资助不得超过项目所需资金的33%。而且协议中还额外补充说，如果该飞机被成功制造并获取了利润，那么政府的资助则变身为“贷款”形式，空中客车必须将研发费用的25%返还给政府。
　　毫无疑问，当时稳坐世界第一把交易的波音公司对自己颇为自信，对于这家成立于1970年、由欧盟四国联合创造的空中客车公司，波音给予了“老大哥式的宽容”。但是不久后，波音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转折发生在1998年，波音“老牌客户”英国航空公司没有继续光顾波音737的生意，而是一鼓作气购买了59架空中客车飞机。这让波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同年捷蓝航空（Jetblue）也选择了空中客车而非波音。波音开始抱怨，空中客车是凭借着政府资金的帮助，让自己飞机的报价更低廉从而赢得订单。这为双方日后旷日持久的“国际补贴争端案”埋下了伏笔。
　　一位来自波音内部的人士告诉记者，空中客车与波音的关系并没有外界所想象的如此剑拔弩张。“事实上，作为市场上最重要的两家竞争对手，在历史上双方甚至有过一些合作的经验。”针对这起诉讼，他认为即使目前波音占据了上风，但很难保证下一步WTO会给予波音怎样的裁决。“这种互诉的局面有可能导致两败俱伤，毕竟在补贴方面，大家都有心知肚明的缺点。”

巨头互诉

　　那么为何波音与空中客车为何宁愿两败俱伤，也要誓将诉讼进行到底？
　　“这表面上看是一场补贴争端案，而实际上是两大巨头对未来市场份额的激烈争夺。”一位民航业资深人士称。
　　波音起诉空中客车案中的一个关键因素是欧盟成员国向空中客车提供了150亿美元的启动资助，主要用于“世界上最大的飞机”A380的研发。但是波音的醉翁之意在于，如果A380被裁定非法补贴，那么下一个项目A350则更有可能重蹈覆辙。这背后其实是波音未来的利剑——787飞机与空中客车未来的重点——A350之争。
　　与我们的衣服分为不同号码一样，飞机也有家族系列以针对不同的市场，而衡量市场的主要指标是飞机的座位数和航程。在这方面，空中客车与波音恰恰喜欢针尖对麦芒。
　　毫无疑问，波音737是目前历史上最成功的喷气式飞机。但任何一种飞机产品都有它的生命周期，波音必须开发出下一个市场的热点产品，以保持在市场上的领先地位。
　　当时波音公司徘徊在代号“冰川”与“黄石”两个项目中，难以抉择。“波音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全球大调查，最终决定选择更高效、省钱的787机型项目。”波音未来飞行体验中心市场总监Sandy Ward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
　　787对于波音意义非凡。在波音发布的2009年未来20年市场预测中显示，与北美不同，亚太和欧洲地区已经显示出对中型双通道飞机的需求，787恰恰符合市场需求，这是波音争夺未来市场份额的法宝。
　　遗憾的是，空中客车的A350项目也同样对准了这块市场。2003年，欧盟国家政府与欧洲航空防务航天公司（空中客车的母公司）谈判，准备提供资助帮助空中客车开发新的远程A350机型，“以抗衡波音787飞机。”
　　可以想象听到这个消息美国人作何感受。于是2004年波音撕毁了“1992协议”，并向世界贸易组织发起了空中客车非法补贴的申诉。波音公司称，在此前20年的时间里，空中客车接受的所有补贴高达2050亿美元。
　　同年空中客车以牙还牙，也针对波音发起了申诉。空中客车很快找到了波音的弱点，它宣称波音受益于美国政府提供的研究经费。比如波音787有50%的零件使用了复合材料，它是直接源于波音旗下军机部门的成果——B-2隐形轰炸机的研发工作。“波音所接受的各类补贴高达约3050亿美元。”空中客车申诉称。

挑战潜规则

　　在业内看来，波音与空中客车的互诉是一场五十步笑百步的局面：波音抱怨空中客车从欧盟政府拿到的贷款竟然比商业贷款的利息还低，而空中客车则指责波音从1992年起就接受了联邦科研补助金的，表面上用于军机业务，实际上则暗度陈仓让民机受益。
　　现在WTO仅仅是针对空中客车做出了非法补贴的判决，波音案还依然悬而未决。波音是否做好了准备以应对判决结果？
　　波音民用飞机集团市场营销副总监Randy J Tinseth拒绝对此发表评论。“WTO在几周前做出临时裁决，但一切处于保密阶段，我本人并未看到这份报告，无法置评。”
　　业内人士认为，波音与空中客车争论的核心问题其实是——如何制定新规则，来规范世界上新式飞机的融资方式。
　　对于航空制造这样一个庞大的产业来说，各个国家政府都会给予额外的优惠支持与补贴，这已经成为世界的潜规则。如果波音与空中客车誓要颠覆，那么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各打五十大板。而少了国家的政策支持，飞机制造的成本将会显着上升。
　　“作为产业链下游，很少有航空公司会主动偏向波音或者空中客车，我们需要在它们中间保持一种微妙的中立和平衡。”东航内部一名要求匿名的高管告诉记者。但业内确实担心上述情况的出现。“事实上，每年波音都会微调一些价格，如果飞机价格再次大幅上升，是所有航空公司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更让人担忧的是，空中客车与波音的补贴争端可能作为一个隐形的炸弹，随时抛向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随着中国大飞机命名为C919，很多人将它看做是挑战A（空中客车Airbus）与B（波音Boing）的信号。
　　“中国发展大飞机项目时有必要以此为戒，在成本结构上更加透明，以防有一天陷入同样的争端纠纷。”民航干部管理学院副教授邹建军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