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商人何以折戟沉沙 东星停航的前前后后

帅哥

2009-03-27 《中华工商时报》 记者邓隆飞
　　自从3月15日，东星航空有限公司（East Star Airlines Co., Ltd.， 简称“东星航空”）被停航以来，武汉这几天的温度是6到17度，据说比北京的天气还冷。
　　这一周的雨也下得特别频繁，位于武汉光谷广场的原东星双子座大楼在雨中虽然屹立，但是与兰世立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这两幢曾经让兰世立进入湖北“首富”榜的标志性建筑如今让他负债累累，也正因为他的“后院起火”，导致了东星航空被武汉市政府申请停航。

兰能做事更会吆喝

　　兰世立，从他进武汉大学读书的那一天起，他的同学中就有人说他总有一天会出事的。那是在1990年。他的这个黄姓同学现在武汉市江夏区一家国企。他的依据是兰一天到晚都是谈生意经，很少上课，他来往于武汉与海南之间，在当时，他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人在同学当中是个另类。
　　当时，他还没有毕业时就与别人在武汉东湖电脑一条街上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他做过餐饮，做过电脑的代理，也搞过酒店、地产、旅游。此后近20年的时间他的公司越开越多，他从一个江夏区的“名人”变成了武汉市的“名人”，后来变成了湖北省的“名人”，再后来成了全国的“名人”，到2006年他因为东星航空的诞生变成了世界的“名人”。
　　记者之所以多次提到“江夏区”是基于两点：
　　一是东星集团有一项业务是从事高速公路经营。外界有所不知，这条路就是江夏区的纸贺公路，就是这条路引出了兰世立与武汉市交委的一些“过节”，也是这条路使得东星公司的一位副总被抓，以致于兰本人也因为这个副总的事被警方带到湖北咸宁调查一月之久。也正因为这次调查使得武汉的多家银行和借贷者以及房地产的承包商一起向兰发难，即使是未到期的银行贷款也要求其提前还款，资金链因此断裂。
　　二是兰的家乡情结。2005年东星国旅向外招100多名司机，兰提出的要求是年富力强，最好是转业军人，特别强调要求籍贯是江夏区人。因为此举他在与江夏的领导喝酒时声称，我为江夏的发展与稳定作出了重大贡献，也为“双拥工作”作出了重大贡献。江夏区一位领导曾指出，兰世立能做事，但是他更会吆喝。

精明商人何以折戟沉沙？

　　要说兰世立聪明，这是公认的，就是后来与他对簿公堂的马格胜也不得不佩服兰世立是个口才极佳，而且反应极快的精明商人。
　　可是，2009年3月15日，一向我行我素的兰世立被武汉市交委的一份申请弄得连手机也不敢开了。
　　3月13日22点54分，记者的邮箱收到东星宣传部的一封邮件，题目叫：东星航空声明。内容是关于拒绝与中航集团合作的声明。
　　全国各媒体机构：
　　我公司董事会经近几个月来与中国航空集团公司的接触与了解，认为无法与其合作。现将有关事项声明如下：
　　一．中国航空集团公司与本公司因为思想理念和做事方法差异较大，与其难以合作。
　　二．因我公司规模太小，中国航空集团公司太大，难以形成商业合作的基础。
　　三．我公司的经营理念与其难以达成共识。
　　鉴于以上因素，我公司董事会决定拒绝与其合作。
　　特此声明！
　　3月15日，中国民用航空局（Civi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 of China，简称“民航局”）网站挂出通知，称民航中南地区管理局同意了武汉市人民政府提出的关于暂停东星航空公司运营的请求，自2009年3月15日零时起，东星航空公司暂时停止运营。
　　值得一提的是，向中国民用航空中南地区管理局提请东星航空停运的是与其并无股份关系的武汉市政府。
　　记者为此曾找到武汉市委宣传部，一位新闻负责人把记者推到武汉市交委。至此，武汉市交委新闻发言人覃诗章出场。
　　这是一个与媒体打过多年交道的老新闻人了。他给出解释，这次东星航空公司航班停飞熏是由于该公司欠债太多无力偿还、公司内部管理薄弱等原因引起的。美国通用电气商业航空服务公司（GECAS）曾数次向东星航空公司催要其拖欠的飞机租金熏在催要无果的情况下熏便向武汉市政府提出交涉熏申请进入法律程序。
　　3月17日，武汉光谷广场西北角的两幢高楼上的“中国东星”四个字改成了“融众国际”。
　　2009年3月19日8点35分，记者收到一封邮件，内容是东星企业4000名员工内心惶恐不安。信中指出，一直以来湖北省钟祥市在集团的大力开发下成为世界旅游胜地；已经停止营业的武汉龟山电视塔在集团的投资改建下重新开张，又成为城市的一张名片；光谷商业中心已经建好成为光谷开发区的标志；紫罗蓝色的飞机让世界重新认识了中国民航，认识了武汉，认识了东星，也让众多从来没有坐过飞机的武汉人又坐上飞机。
　　信中反驳了覃的讲话，这封来自东星的邮件指出融众集团老总已出来辟谣说此为无稽之谈，他们还指出通用公司发言人也在第一时间宣布此次停航与通用公司无关。
　　记者听到的传言是确实有来自湖北和河南的地方官员希望东星能将总部搬过去。中国危机管理专家艾学蛟教授也多次劝兰世立离开武汉这个“家乡”到外地发展，因为兰的家乡人太了解他了，在本地指望着兰世立出事的人大有人在。
　　那么，兰世立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呢？

各方矛盾由来以久

　　纸贺公路只是一条连省级公路都算不上的老路，全长34公里，从江夏区的政府所在地纸坊到贺胜桥。这个贺胜桥是江夏区的一个乡，是连接武汉到咸宁及赤壁的一条比107国道近二十多公里的老路。正是因为近，所以江夏区到咸宁方向的车都从这里经过，然而从兰世立开始准备接手这条公路，这个路上就充满了矛盾。
　　一般外地的车不知道这条路，而江夏区的这条纸贺公路是连接纸坊与山坡、贺站等八大乡镇的主干路。如果让江夏区本地的车在这里交费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特别是一些工程车天天往来几十遍，不可能次次交费，为此曾经发生过多起堵路甚至打架事件。并且大多数江夏区的私家车都知道有一条从青龙山公园绕行的线路可以避开这个收费站。为此兰世立十分伤神。据有据可查的资料表明他向银行贷款4000万元，结果因为收费问题一直久拖不决。一方面是当地政府认为兰没有把路修好，一方面是兰吃力不讨好，其结果是2006年，东星集团下属的东天物业公司将其股权及收费权全部转让给武汉市交委。
　　但是，东星集团修建该公路时欠下了银行4000万元贷款。在武汉市交委要求东星把该路收费的证件同时交给武汉市交委时，却因为东星的这些收费证件押在银行无法获得，武汉市交委自然无法将4000万元支付给东星。
　　在其后的两年时间里，由于原江夏区委书记黄蔚堂调任武汉市任交委主任，兰碍于黄的情面，一直是火烧乌龟肚里疼。到2008年黄调任到武汉市政协任副主席，加上东星财务紧张，索要该款未果后，兰世立派出近300名员工连续一个星期到武汉市交委大楼前静坐，此事弄得武汉市交委的整个大院十分难堪，交委被迫偿还了此款。
　　据一位交通系统人士分析，这种情况下，武汉交委并无过错，而兰世立的做法十分过激。可以说武汉市交委的人都对兰世立没有好印象。而纸贺公路到现在为止仍然是一条烂路。

兰方面杳无音信

　　从3月16日开始，记者一直在通过手机和座机拨打兰世立的手机和他秘书小蒋的电话，他们都是连响三个嘟，无法联系。
　　记者想打开东星公司的网站，他们的内容只是3月12日以前的。点击具体内容是打不开的。
　　3月20日13点18分，记者又收到一封邮件，内容是：航空公司官方网站、内部办公网又一次屏蔽。公安局一名警官打电话到公司告诉公司法务总监说兰总被监视居住。
　　记者多方证实，东星集团总裁兰世立和副总裁汪彦锟被监视居住，配合有关部门调查。知情人士介绍，两人的家属都已经接到警方的口头通知，称两人在接受调查。家属及所聘律师要求见面的申请被有关部门拒绝。
　　对此，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知名经济法专家乔新生认为，在对企业负责人采取强制措施的时候，应当考虑到企业的正常经营活动需要，万万不可在采取强制措施之后，使企业经营陷入绝境。
　　乔新生强调，在没有法律许可的情况下，政府不应染指企业的资产；在没有司法判决和裁定的情况下，也不宜参与企业的经营活动。政府提前托管或者租赁申请破产企业，将会后患无穷。地方政府千万不可盲目踏进债务的陷阱之中。
　　记者通过一位知情人士了解，兰世立现在的状况如果是在警方的保护下，可能会是安全的，但是对他的企业来说，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是对他的企业致命的打击。

后院起火

　　民营企业走到今天，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果兰世立不采取过激方式找交委要钱，他可能不会遭遇现在的困难，但是那4000多万元如果不要，他可能又难以应付越来越多的开支。
　　单就东星航空的经营来说，兰世立的作为是无可厚非的，他为了东星航空放弃了武汉光谷商业中心的利益，他的绝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航空公司的经营上。正因为后院起火，他的航空公司才被拉了后腿。与武汉市交委的过节只是其中之一。
　　应该说兰世立在2007年到2008年是非常难过的，在他被调查时，东星航空才刚刚起步，因借高利贷和光谷商业中心的工程款被人逼得火烧眉毛，但是他依然能接受邀请到中央电视台参加一些节目，对于一些创业类的栏目和企业家当嘉宾的事他都是来者不拒，特别是在2008年春节期间，武汉新八建筑集团的李总带着一群人到东星集团的总部以及东星航空的办公楼举行静坐时，兰世立不仅能化险为夷，而且过不了几天，人们还能看到兰世立在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指点江山”，而且风趣幽默。
　　记者在2007年8月曾经介绍兰世立与香港路径基建董事局主席单伟豹会面，当天兰世立早上7点40分就早早来到东湖边的武汉弘毅大酒店，等着单。他当时对单收购他的光谷商业中心充满期待，并对记者的引荐十分感激，他说了许多讲感情的话。
　　记者感觉他对单伟豹能收购天津顺驰这样的公司并能顺利解救孙宏斌这样的地产狂人十分佩服。兰自认为与孙宏斌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结果8点整单伟豹带着武汉顺驰的总经理韩德明和财务总监席平均下来后，仅用了半个小时就谈妥了这桩收购事宜。当时兰坦率地说他的资金缺口有3个多亿，单当场就指出，你自己说有3个亿，我就可以认为是5个亿的缺口，我给你5个亿，你的光谷商业中心必须由我们的韩德明来操盘。这本是一个让兰解困的好机会。
　　但是，在此后的几个月中，兰提出了他一定要有“一票否决权”的要求，导致路径基建入主武汉光谷商业中心一事搁浅。事到如今，想必兰世立一定在后悔此事。就业内人士的分析，如果兰世立武汉光谷商业中心这盘棋如果能走活的话，他的航空公司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败局。
　　据记者调查，中航集团并不愿收购东星航空，尽管湖北省政府承诺为其提供相关政策优惠等条件，但中航集团只同意接管东星航空的欠款。
　　而兰世立认为，东星航空尽管资金上出现困难，但东星航空的品牌以及商业模式具有一定价值，因此收购价要高于这个数额，但遭拒绝。
　　据东星航空内部人士称，今年2月份，武汉市交委已经介入中航集团收购东星谈判中，并代表东星与中航协商。随后，在东星航空未与中航签署协议的前提下，中航开始为接管东星航空做准备，如召集东星机长就降薪开会、调整东星航空各部门人员等。这些激化了双方的矛盾，最终东星航空在3月13日晚发布声明拒绝国航母公司收购。

东星前途未卜

　　3月23日，本报记者受总部指示，向兰世立发过一条短信，记者没有收到他的回复。但是，在3月24日上午10时40分记者的邮箱里再次收到一封邮件，信中说：谢谢您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民营企业说话！保持联系！并向记者提供了一个博客的网址。在这个博客里，兰世立的语录经常出现。
　　3月27日，武汉地区普降小到中雨。报社总部希望记者能拍一张东星航空的照片，记者来到武汉鲁巷的光谷广场，在西北角那两幢双子座大楼前，这里曾经是兰世立引以为豪的得意之作，他运用天才的运作能力以极低的价格拿下这宗地块，但是，今天这个东星的标志性建筑被“融众国际”取代。
　　记者本想站到对面的光谷广场四楼拍一张全景图，但是这一天止不住的雨打湿了相机镜头，也打湿了记者的心情。
　　走进曾经的光谷商业中心楼下，“中国东星”似乎已成往事，中部首家民营航空跌跌撞撞走过来，看看那高耸入云的塔楼，似乎看见东星航空特有的那宝蓝色的机身在空中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