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军案后铁道部大整肃 质量通病比比皆是

民航

2011-04-02 《21世纪经济报道》 孙春芳

原铁道部长刘志军落马一个多月后，铁路系统的弊端正面临一场大整肃。
　　本报记者获悉，铁道部于近日召开内部会议，部署开展针对铁路项目招投标、工程质量安全、投资控制和资金管理的专项整治。
　　“铁路工程建设专项治理工作还存在许多不足，治理的力度、深度还不够，铁路建设中的一些问题表现突出、性质严重，到了不整不行、非整不可的地步。”铁道部副部长卢春房在会上讲话时表示。
　　他并提出，查找这些问题的工作要在4月份完成。
　　与此同时，中纪委已于近日下发《2011年工程建设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治理工作要点》，按照部署，今年第二季度，中纪委将派出中央检查组，集中对铁路、国土资源、交通运输、水利等重点领域政府投资项目存在的工程腐败和质量、财务等问题开展专项检查整治。
　　这是中央高层近期就工程腐败问题接连“发话”的结果。在1月10日的十七届中纪委第六次会议上，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讲到要“深化工程建设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治理工作”；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也在3月25日的国务院第四次廉政工作会议上着重提到“工程招投标方面的突出问题”。
　　“政府机关、领导干部家属及其身边工作人员、国有企业、国有金融机构、高等院校负责人不能以任何形式干预、操纵招投标活动，这要作为一条‘高压线’，谁碰就依法处理谁。”温家宝说。

招投标之患

　　铁路工程中存在的问题有多严重？在近日召开的铁道部内部会议上，铁道部副部长卢春房在铁道部内部会议上作了一系列列举。
　　被列在首位的是铁路建设施工、监理、物资、服务类招标均存在人为干预现象。
　　“有的是领导直接打招呼，有的是通过所谓的中介干预影响招投标，有的是相关企业联合起来围标串标，已经成为建设市场公开的‘潜规则’”。卢春房说。
　　铁路项目招投标中的问题，牵涉到体制。
　　铁路工程建设项目大部分被中铁建、中铁这些与铁道部关系密切的系统内公司竞得。2009年的公开资料显示，中铁建、中铁当年新签铁路项目合同约为3000多亿元，中交股份亦中标21个项目，新签480亿元铁路合同。中国水利集团、中国建筑集团、中冶集团以及地方的铁路建设公司也加入项目竞争。
　　最终形成的格局是，中铁建、中铁大约拿走了高铁项目的70%到80%，而中交、中建及其他地方建设公司拿走了20%到30%。
　　“在这样的垄断格局下，铁路系统外的建设公司要想挤进来拿到项目，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位不愿具名的高铁项目供货商负责人对本报记者说，2011年之前，铁道部只有专家评审会打分一种评标方式，“实际上基本就是内定，有些专家因为这个原因，不愿趟这个浑水。即使是体制内国企，也要有人打招呼，有中间人引荐，上下打点，才可能拿到工程总包权。”
　　北京交通大学经管学院教授荣朝和认为，目前铁路工程招标普遍按照价低者得的方式举行，而一些投标方为了能中标，不计成本压低标价。而等到工程开工后，由于工程层层转包、原料成本上涨等，实际投资额往往大大超出预算。
　　一位铁道隧道工程承包商告诉记者，目前铁路每公里1亿元的预算造价，已经是根据国际市场最高预算，我国很多铁路都是用这个价格公布，但最后实际投资却是1.5-2亿每公里，比如京沪线1500公里，预算公布1300多亿，实际投资2100多亿元。
　　“数十亿元的隧道工程，只有身家几十亿的大老板能够拿到，然后用抽点方式转包给身家几千万的小老板，小老板再用股份制方式转包给身家百万的包工头。”这位承包商描述说。
　　层层转包后，最后包工头为了赚取蝇头小利，只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比如拱架的间距，仰拱的方数，二衬的厚度，钢筋数量，锚杆的长度，小导管的数量，喷锚的厚度，各个环节都有很多“省钱”的办法。

“质量通病比比皆是”

　　这种“潜规划”运作下的后果，用卢春房在上述会议上的话说，就是“铁路工程质量通病比比皆是，安全事故接连发生，质量安全的标准、程序、规定就是不能全部落实到现场、落实到岗位”。
　　从历史记录看，铁道部的历任领导人无不重视铁路的安全质量问题。即便是刘志军，在2009年11月的全国铁路运输安全工作会议上也疾呼，“要完善施工安全逐级负责制，严格施工计划和方案审批，严把施工安全管理的各个关键环节。”
　　但在卢春房看来，“不根治违法分包转包、不根除借用资质投标等行为，工程质量安全就得不到有效保障，再多的规章制度、再频繁的检查处罚，都不能治本。”
　　除了备受诟病的招投标，铁路建设高潮中，资金的“跑冒滴漏”、违规挪用、挤占等问题也时有发生。
　　最新的个案是国家审计署3月23日发布的京沪高速铁路建设项目2010年跟踪审计结果”。该审计结果显示，个别施工单位及个人转移挪用公款和建设资金1.87亿元。
　　针对“跑冒滴漏”问题，卢春房在上述会议上将此归结于铁路工程建设的投资控制和资金监管的欠规范。
　　“一些项目设计方案、标准、措施选择不当，擅自变更，虚假验工，不严格执行合同；一些施工单位私自多开账户，使用假发票或无发票列支成本，套取建设资金；一些建设单位存在超概算、超投资计划、超资金预算、超合同拨款和垫付应由地方负担的征拆款等现象。”卢春房说。

“翻箱倒柜，不留死角”

　　中国正迎来近三十年来最大的铁路建设高潮，目前已批准新建铁路里程2.3万公里，投资规模超过2万亿元，当中的高铁发展计划更引发激烈争议。
　　在此时点上，原铁道部长刘志军的落马和铁路“大跃进”中诸多问题的暴露，将多年来强势的铁道部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卢春房在上述内部讲话中也承认：“刘志军、罗金宝案件的发生，以及最近公开的京沪高铁项目审计报告，引起社会各界对铁路建设的种种质疑，给当前的铁路建设造成了重大的不良 社会影响，严重影响了铁路建设健康有序发展。”
　　卢所提及的罗金宝，原为中铁铁龙集装箱物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于2010年10月被免职，并于今年1月初与刘志军案中另一关系人物丁书苗同时被正式调查。
　　多事之秋，铁道部高层决心祭出“重典”，以坚决的整治行动回应舆论的关注。
　　“要查找招标投标、投资控制、资金监管等方面存在的违规违纪违法问题。”卢春房在上述内部讲话中表示。
　　至于如何彻底地查找问题，卢春房给出20个字：“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翻箱倒柜、全面覆盖、不留死角。”
　　他并定出时间表：“这项工作原则上4月份完成。”
　　此外，在铁道部的安排中，还将按照“事事有流程，事事有标准，事事有责任人”的要求，加快完善铁路建设项目决策制度，进一步规范铁路建设决策行为。
　　同时积极构建以岗位为点、以程序为线、以制度为面的廉政风险防控机制，加大案件查办力度。
　　铁路系统的内部整肃，是中纪委统一部署的2011年工程建设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治理行动的一部分。相关的治理工作同时还在国土资源、交通运输、水利等重点领域展开。
　　除了铁路系统的自查外，中纪委还将派出中央检查组，深入查找项目实施各环节存在的突出问题，其重点是治理围标串标、工程转包和违法分包工程质量低劣等问题，强化对铁路建设项目的稽察和审计，“保持查办案件的强劲势头”。
　　为了更有效地发现“问题工程”，检查组将对工程建设项目滚动排查和整改，对新开工项目进行滚动摸排，对在建项目进行动态监管、实时监管，防止出现“半拉子”工程、“豆腐渣”工程。
　　按照高层的思路，这一轮的整肃工作，除了查办案件，还力图在制度建设上取得突破。在一系列的立规计划中，包括抓紧出台招标投标法实施条例、政府投资条例、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研究制定建筑市场管理条例、企业投资项目核准和备案管理条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