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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浏阳镉污染阴影下的生态写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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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5 10:53:5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不足一岁的小叶双是村里中毒人群中最小的一个,每天奶奶要用中草药水为她浸泡洗身,以缓解中毒症状。


每天都有村民到村里唯一的狮王庙烧香拜佛祈求家人安康,负责庙内日常事务的阳仕明老人每天为前来祈福的村民举行仪式。

体内镉严重超标的受害者腿部出现血管扩张症状,稍有伤口便流血不止。

茄子因中毒而发生严重畸形以及颜色的改变。

因中毒而严重变色的西红柿。

黄瓜因中毒而发生严重畸形。

丝瓜因中毒而开裂,接下来便会慢慢腐烂。

“镉”,这个化学元素表上较生僻的汉字,湖南双桥村绝大多数村民以前根本不认识,但生产镉的化工厂,却让生活在附近的他们通过空气、通过土壤、通过呼吸系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和伤害。

01毒源毒彻心

厂房已关闭五个多月了,但走进厂区,还是很容易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工气味。制造硫酸锌和堆放各种化工原料的简陋仓库外,红色、黄色的流液在地上随意漫延。

7月初,当地政府就已经将各个制造车间封存。在非法制镉车间外,双桥村阳塘村民小组村民杨金富,熟练地攀上墙边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带头下到气味更加呛人的车间深处。那里边有一个隐蔽的水池,池水泛红,里边摞着一堆堆的镉饼。杨金富用一铁笤箕小心翼翼地打捞上一个银白色镉饼指认道:“就是这东西最毒……”

而在不到一个月前,当地政府还一口否认:多年来屡受村民投诉的湘和化工厂,根本没有非法炼镉炼铟,也没有发生因镉中毒死亡事件。

今天,在浏阳镇头镇湘和化工厂南侧,依然可以看到一条直排含大量重金属污水的水沟,直通到山坡下的浏阳河。排污沟两边,高大的松树原本应该郁郁葱葱,但它满树的针叶却一天天变红、变黄,最后彻底枯死。

树死了,人们最初尚不以为意,可等到身边一个个邻居、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开始接二连三地莫名中毒,双桥村终于愤怒了。

在双桥村齐心组组长罗平凡手里,有一张珍贵的照片,那是村里14个孩子的合影。老罗指着照片介绍:“前排左边第一个,是罗洪秉,就是抱在他妈妈怀里那一个,后排左起第二个是李泰乐,5岁多;前排左边第三个是欧阳裕旺,杨金富的孙子;后排右边第一个,是叶双,她最小,2岁零7个月……”。这14个仍在照片上调皮笑闹的湖南孩子,都在今年3月份以后,被当地医院查出铅超标,其中10个明确诊断为:铅中毒。

80岁的叶光亮老人,家住双桥村大路村民小组,孩子们已多年不在家,只剩下他和老伴守着破旧的祖屋。“我跟老伴都镉超标,晚上小便特别多,要起来好几次,再就是身上哪里都不能破皮,一受伤就血喷得老高……”,老人卷起裤腿,瘦骨嶙峋的双腿上,到处青筋凸起、纠结,脚面上,一块一块的青紫斑块触目心惊。

同属大路组的曹建红,匆匆忙忙抱着小叶双过来了,一脸的焦急。“在不知道她中毒前,她日里夜里总是吵,拉的屎也硬硬的,拉不出来,平时也不怎么吃东西,哪里就知道是中毒了呢?”母亲叶鑫一见外地人,就用湖南话打听: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救救这个孩子?在住完47天院后,还不会说话的小叶双没见明显好转,依然闹着喊痒,大腿处青紫的斑痕,与那些村里已经中毒死亡的人症状一样。

村民胡招兰,家里五口人,“我超标,家公超标,儿子读寄宿学校,老说关节痛,已经接回家看过两次病了”,胡招兰说,她家就在化工厂200米范围之内,早在两年多前,她就觉得家里井水有点不对劲,一打开水龙头,出来的水一股硫酸味,后来就发现自己突然得病:不停地头痛、呕吐,且一呕起来就很难停下来。“家里只有1亩地,加上菜园蔬菜补贴,政府半年赔了1100块生活费,可分摊到每天平均3-4块钱,怎么过啊?”

在(浏阳)河对岸的涧口村、村这边的岸子、徐新、茶坪、齐心等村民小组,村民中毒家庭非常普遍。“如果以化工厂为中心画一个圆,厂子周边500米范围内的,中毒密度最大,其次是500-1200米范围内的村民”,在阳塘村民小组,62岁的杨金富家,5口人就有4口人中毒。“我、我老婆、儿媳妇、孙子,就剩儿子没有镉超标”。杨金富的家在距化工厂100米之内,而他的孙子欧阳裕旺今年才两岁半。

02伤痛伤彻骨

村子里,村民院前坝坪下的菜园虽一片青葱,但细看,就会发现这些蔬菜,长得野势十足,十分霸道。开着黄花的丝瓜,因无人打理,滋溜溜就攀过了篱笆,到了秧田埂上;花生苗顶着一簇簇花骨朵,像铺了一层厚厚地毯,扯起花生根,下边已挂满了白胖胖的果实;高大的茄子下边,地上横七竖八落满黄的、白的正在腐烂的茄瓜;辣椒一亩亩红通通的,但已经无人采摘了。“政府通知那些蔬菜都中了毒,是不可能再用来吃的了”。村里人说起这些菜蔬,心情复杂:村里的饮用水,已经每天要去几里地外用摩托车运了,吃的菜不是到镇上买,就得靠远处的亲戚朋友接济。

“我们农民没了地,怎么办?听说镉污染的土地通过种水稻,要100年才能解毒”,祠堂组村民拿着一本《青少年百科知识》,认真研究并商量着,是否要再次向政府提出迁居。村民万塞武最不满意的,是自己组里的责任田,与徐新组、阳塘组等的责任田只隔一条田埂,“他们补12元/天·人的生活补助,而我们只有8元/天·人,不都是中毒不能吃吗?”村里的青壮男人们,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商量着怎样与政府交涉,以争取更多更合理的中毒医疗赔偿,女人和老人们则在进村的政府帮扶组人员“协助”下,开始自己动手砍割自己菜园里的青菜果蔬。按规定,一棵南瓜藤政府赔7块,一亩空心菜则要赔1200块。

农历六月,田里的中稻已经拔节出穗,再浇上一遍水,就能收获了。但现在,双桥村大多数村民们已彻底放假。“打工吧,人家说你身体中毒,没人敢用;种田吧,地又污染了,没地方去”,普花村村民易拥军叹一口气,说眼下村里人多半既着急,又迷茫,脾气也都不大好。双桥村附近,大片大片种了水稻却再次抛荒的田地,绿绿的一片杂乱,只有牛、羊散放在稻田里啃吃;村子路边的大棚里,成熟的横纹西瓜也没人采摘。

干堂村民小组的刘绍林趁午饭前,背了一小半包肥料,忍不住跟往年一样,拿到自家三亩稻田里,顶着大太阳追了收割前的最后一次肥。可一回到家,迎面就是儿子一顿数落:“都说了那些地有毒,可你还去瞎忙乎?!”刘绍林只能一遍遍心疼地说:“可惜了,可惜了”。

●本专题报道撰文/本报记者杨晓红 摄影/本报记者方谦华 (本文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杨晓红 方谦华) 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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