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星陨落 仅剩20余家旅游门店或熬不过今冬

帅哥

2009-11-18 《每日经济新闻》 记者孙嘉夏

　天空中没有东星的影子，但它曾飞过。如今，这家曾经是中国发展最快的民营航空公司收起了翅膀，其部分实物资产静静地呆在拍卖台上，无人问津。
　　目前，东星集团三大业务中，房产业务的标志性建筑  “双子楼”已转手；“旅游+航空”产业链中仅余的20余家旅游门店还在苦苦支撑，东星国旅的高层说，或许，这些门店也很难熬过今冬。
　　11月16日，武汉，大雪。当地气象部门的报告称，至下午2时，武汉雨雪量已超过4毫米，降雪深度超过5厘米，达大雪量级，遭遇40年以来同期最强风雪。
　　同一天，东星航空部分实物资产拍卖因无人竞买流拍了，东星航空破产管理人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们仍将组织二次拍卖会。
　　小静坐在东星国旅门市部的柜台后，戴着绒线帽，搓着暖手袋，眼前的电脑网页上，论坛里正热烈地讨论着武汉需不需要提供全城供暖。
　　“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卖力工作。”小静说，她从7月份起，就再也没有从东星国旅领到过工资，“每天总感觉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上班了。”
　　“不过，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小静苦笑，比她更不幸的是为了适应东星国旅收缩战线需要，大量已被“轮岗”的员工，“至今没拿到工资、没有交社保、没法找新工作。”
　　“东星国旅在东星航空事件发生后就陷入了困境，目前60多个门店，仅剩下20多个勉强维持。”东星国旅一位高层说。
　　兰世立此前的另两大支柱产业中，航空事务已由东星航空破产管理人接管，房产业务中的标志性建筑东星“双子楼”，也已被转手交由融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融众国际）执掌。

东星国旅苦苦支撑

　　武汉市珞瑜路上的这幢大楼，如今看起来已破旧不堪，长年失修的外墙上，坑洼斑驳，门口的道路因地铁施工、道路整修，加之雨雪后的泥泞，更显得寸步难行。
　　当年，这是兰世立在从电子、餐饮等行业中掘得第一桶金后买下的第一幢楼房，兰将之用于出租，底楼是自家的东星国旅，二楼则租给了中国移动。如今，这家对兰世立而言或许有着特殊意义的门店，仍在开门揽客，在长长的珞瑜路的另一端，东星国旅鲁巷门市部的灯还亮着，这也是东星国旅如今仅剩下的20余家门店资产的一部分。
　　“业务很不正常，东星航空的事情出来后，我们原本60多家门市部，已经缩减到20余家，原先1100多名员工，现在仅剩下200多名，离开的基本上是一线、最基层的员工，以及部分总部员工。”一名东星国旅高层说。
　　东星航空破产，对东星国旅的冲击很快就开始显现，“接团后没有办法再通过自己的航空公司输送，重新回到了和其他航空公司协商的时代，旅行社业务得不到保障。”但这不是最致命的原因，“因为东星航空破产案，我们的银行账户被封，包括整个集团各个分、子公司的银行账户都已经被封，我们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借钱。现在这种时候，谁会愿意借钱给我们呢？没有现金流，根本无法正常开展业务。”上述东星国旅高层表示，“连带受影响的是公司信誉度，东星航空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武汉老百姓很难再信任我们。”这对于以武汉为根基的东星国旅来说，无疑是动摇了根本。
　　“3月份，东星航空停运起，我们就已经很难开展工作，从5月份开始，部分东星国旅的员工就没有领到工资。现在东星国旅不少门店都是租的，但是我们连租金都交不起，原先东星国旅车队共有200多部车子，300多名司机，现在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天天堵着我们要工资，车子全停在路边，我们付不起停车场的费用。”该东星国旅高层说道。
　　东星国旅随即收缩战线，希冀通过减少门店、控制成本，集中优质、位置较好、利润较高门店，以图慢慢恢复，但目前看起来仍收效甚微。
　　“没有人再关注我们，没有任何一个老总告诉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坐在东星国旅门店内，百无聊赖的小静说。“我们都是刚一毕业就来到东星工作，参加了军训，那个时候的东星集团确实不错，军训时，兰总为我们描绘了美好的蓝图。我们之所以能留到现在，是因为对集团是有感情的，这毕竟是我们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小敏补充说。
　　生活仍在继续，自救已经开始。11月16日，东星国旅汉口片区的部分门店自发组织召开了一次会议，“希望能通过法律手段，通过正常的渠道，把工资拿回来。”这已经是这些员工的最低诉求，但“希望总是一次又一次破灭，东星国旅仍旧有收入，我们却不知道上交的钱去了哪里，我们已经有4个月没有拿到过工资，现在，又要求我们上缴台账、发票、合同。”小敏告诉记者。
　　同样茫然的还有东星国旅的高层：“苦心经营十几年，一夜之间没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我们只能接受现实。整个集团，很可能撑不过今年冬天。”

被人遗忘的景点

　　东星旗下的钟祥、神龙架景区，和租下的有“亚洲桅杆”之称的龟山电视塔等景点，似乎也已被遗忘。
　　龟山电视塔曾被称为东方第一高塔，也是我国第一座自行设计施工的多功能电视塔。数年前，曾因存在重大火灾隐患，被责令停止对外营业。“上面也有旋转餐厅等多项设施，是着名的旅游景点，堪比上海的东方明珠。”东星集团高层向记者介绍，“这是武汉的地标性建筑。”
　　一位武汉当地人说，去年10月，东星集团投入约3000万元，对龟山电视塔进行改造后，重新开放。但好景不长，“经营权是向政府租的，租5年，每年的租金是80万元，共计是400万元，现在我们已经付了260万元，还剩下140万元没有支付，就因为‘没有付清租金’，水电被掐、经营权也被收回。不过之前的经营状况也不好，东星航空3月份停航后，团队客已经很少了，我们主要依靠团队客做业务量，靠散客才能赚几个钱？”上述东星集团高层说，“关键的问题是，老板不在，没人操心这个事情。之前，有50人的团队专门负责，可以说是苦心经营，但现在就这样散了，想想非常可惜。”
　　和龟山电视塔一样无人操心的，还有钟祥和神龙架景区。对这两处由东星集团独立开发的景区，兰世立始终非常重视，在对集团员工进行的最后一次演讲中，兰世立说：“神龙架、钟祥公司在营销能力上还要进行一个突破和改变。”
　　于是，在钟祥景区，除明显陵景点外，东星集团还建起了五星级的东星国际大酒店，如今酒店仍在，但东星的牌匾早已卸下。“当初为了补东星航空的窟窿，兰世立早已把酒店拿出去抵押，借了高利贷了。”有东星集团高层向记者透露。
　　目前，虽然两景区仍旧有“独立法人资格公司”在具体掌管业务，但经营情况仍旧不佳，东星国旅相关业务部门人士告诉记者：“之前主要靠国旅这边拉团队客过去，现在已经很少了。”运营不佳的另一体现在景区管理人的“斤斤计较”，“之前，我们内部人过去玩，从来都是不收费，只要在内部挂账就行了，但现在，必须要求我们先把钱交上才能去。”

房地产转手仍有后遗症

　　16日晚，记者在武汉光谷再次见到了两座已完工的“双子楼”。
　　“这曾是武汉最大的烂尾楼。”有武汉当地人在回顾现名为  “光谷国际广场”的“双子楼”时告诉记者。在“光谷国际广场”之前曾先后竖立过气势磅礴的“中国东星”和“融众国际”两块牌子。
　　“这两幢楼的房子是从2003、2004年开始卖的，发售量最大的时候是在2005年，由兰世立控股的房地产公司东盛房地产开发，但很快资金链就跟不上了，成了烂尾楼。”上述武汉当地知情人士告诉记者。“现在政府希望融众国际接手，并盘活这两座烂尾楼。”
　　融众国际是武汉的投资企业，注册资本5.6亿元，自然人谢小青出资5.5亿元持股98.21%，另一自然人持有剩余股份。融众国际方面表示，未来集团将“陆续投资22亿元，将光谷国际广场打造成集顶级写字楼、高端住宅、中高档商业购物广场及五星级酒店于一体的新城市综合体”。
　　“这是武汉现在非常流行的一种商业形态，底下数层用于大型购物商场，楼上则可用于写字楼等。但现在融众国际仍旧面临着不少麻烦，兰世立当初开发这一楼盘时，不少商铺一房多卖，问题至今没有解决；其次，是关于回购价的问题，融众国际希望仍以当年的售价将房产收回，在如今房价飞涨的背景下，这一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上述武汉当地知情人士称。
　　有光谷国际广场业主告诉记者：“我们当初买下房子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抱着投资的心态，亲戚朋友集资，付了首付，但房子始终没见着，贷款却仍需要还，而如今想用和当初一样的价格回购，这显然不能接受，为了这件事，已经开了不少会。”
　　尽管如此，融众国际仍显得对“光谷国际广场”信心十足，融众国际人士告诉记者，公司内部的目标是，希望能在今年年内开业。融众国际副总裁张海涛也表示，融众国际将严格按照法院判决结果，执行之前所遗留下的法律纠纷问题。对于未涉及法律纠纷的，融众国际则将尽快与银行完成前期遗留贷款重组后，办理相关手续。

侧写

兰世立也有“糊涂账”？

　　一家风光一时的大型民营企业为何突然倒下？记者了解到的一个侧面也许能给出部分启示。
　　坐在东星国旅门店内，工作人员在记者面前拿出了两本账本，上面记录着这家门店今年7月~10月底的收入，“一本是我们自己的账本，另一本是交给上面的账本。”工作人员丝毫没有避讳。
　　按照这家门店的记录，东星航空破产对东星国旅业务的影响已经显而易见，“这几个月我们实际的营业额是43.69万元，而去年8月份，我们的收入是12.26万元。”
　　这是一家在东星国旅所有门市部中经营业绩中等偏下的门店，该门店人员说：“报给上面的数字更大，20万元的收入，可以报到40万元。并不是我们自己要这样做，领导会给我们暗示，然后领导再向上报时，数字更大，最后交到兰世立手中时，数字已经翻了几番，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旅游生意很好，到处投资，非常激进。”
　　事实上，兰世立自己也对数据的失真有所察觉，在兰世立对集团员工进行的最后一次演讲中曾说：“有些数据夸大了，我听得有点怕。很多数据被人为地抬了上去，看到大家都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报了再说。还是得注重实际，要比要算，数据从哪里来？要有依据，不能信口开河。”
　　但上述门店的工作人员却认为，“（兰世立）说说而已，他的摊子铺得太大，难道还能自己一笔笔去查账吗？”
　　东星集团曾经给许多如小静一样刚毕业就进入东星集团的员工们带来美好的回忆，“那个时候刚毕业，安排带团，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很开心。后来，有同事带团时，看到停放在机场的两架东星飞机，被布罩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哭得不成样子。”
　　“我现在觉得，航空、旅游、房产就是兰世立手中的三张信用卡，什么地方缺钱了，就先把另两张拿过来刷卡消费。”小静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大雪，无奈地说道。当记者离开时，屋内的空调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似有似无的热气，记者紧了紧外套，感觉不到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