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轻女机长”一夜成名 对她而言是意外

民航

　2011-04-01 《南方人物周刊》 记者徐琳玲

　图1：“最美最年轻的女机长”的一夜成名，是一个意外。

　落地的一刹那，轻轻地将手中的传感侧杆一拨，空中客车A321飞机稳稳地着陆，在跑道上缓缓地减速滑行后，停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简称“首都机场”）的三号航站楼。

　　“四两拨千斤”的感觉很美妙。坐在机长的座位上，王峥享受着掌控一切的这一刻。

　　飞行结束后，乘务长向她报告一段小插曲：一位乘客登机时，透过廊桥和驾驶舱侧窗瞥到驾驶舱里有一个女孩的身影。他难掩兴奋地问乘务长：“请问，今天我们这趟航班的机长是那个最年轻的美女机长王峥么？”

　　“哇！我们中了大奖了。”当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乘客惊喜地叫出声来。

　　“我并不认识他。奇怪，他还真知道我的名字呢！”提到刚才的小插曲，王峥朝我腼腆地一笑，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眼前的姑娘，比网上流传的那些类型化照片上的巾帼女英雄形象，更纤瘦清秀，也更腼腆害羞。

　　“有人说我长得有点像汤唯。”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又泛起一抹红色。

 

 

　　图2：2006年，刚刚参加工作的王峥。

 

 

“你天生就是开飞机的”

　　3月16日，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简称“浦东机场”）到北京首都机场的CA985航班起飞后，在巡航期间经历了一阵轻到中度的颠簸。

　　王峥通过广播及时向旅客通报了这一信息，并指示副驾驶跟航空管制员沟通，要求变换飞行高度层，区域航空管制员让他们维持原有的飞行高度。接着，又是一阵摇晃，颠簸中，旅客开始有些骚动。

　　王峥立刻从副驾驶手中接过通讯设备，直接向管制员说明了飞机状态，“我们当前处在中度以上颠簸，要求立刻下降高度。（因为我知道前方北京区域有高度限制，飞机无法上调高度，所以只有请求下降。）”“在明确表明飞机当前的状态后，管制员立刻同意我们改变高度。”飞机也随之平稳下来。

　　“我这么决定，一来是为了增加旅客的飞行舒适度，二来是为了尽量减少他们的恐慌情绪。在飞行中，这样的颠簸对我们飞行员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但是旅客们心里会很慌。因为飞机不掌控在他们手里，他们在颠簸时会比我们紧张、恐慌。因此，遇有情况时需要机组处事果断”。

　　“处变不惊，是一个飞行员最基本的素质吧！这样的话，你才能很好地去处理好后边的事。”她平静地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在美国航校时，老师在第一堂课就告诉他们，女性想在这个行业取得机长地位，要付出比男性多三倍的努力才行。不过，无论是在航校从每一门理论课的学习到飞行实践课，再到私照、商照、仪表考试，还是在国航开始自己的职业飞行员生涯，从学员、第一副驾驶、第二副驾驶到正驾驶再到机长，王峥觉得自己一路走来，一切都自然而然。有一次，一位带教过她的老资格飞行教员夸她说：“王峥啊，你天生就是开飞机的。”

出人意料地成了最后的应征者

　　在中国民航大学电子信息科学与技术专业读大二时，有一次出早操，年级班主任向他们宣布了历年都有的航空公司招飞计划。和往年不同，这一次特别强调“男女不限”。一时间，招女飞成了校园里最热议的话题。

　　“女同学们都怂恿我去试试，说你条件不错，去试试。”抱着干脆免费做次全面身体检查的想法，王峥报了名。一轮接着一轮地淘汰刷人，没想到她成了站到最后的女应征者。

　　到这个时候，王峥才想起该向父母汇报这个事。“拨通家里电话，妈妈在电话那头没说话。”我知道他们的顾虑，他们都觉得，一个女孩子当飞行员太辛苦、也不安全。”和她要好的朋友同学中，有的反对，也有的支持。

　　想一想这是民航首次从科班招收女飞行员，再想象下当女飞行员是一种多么具有挑战性的人生，王峥觉得自己的心被诱惑了。最后，她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作为“大（学生）转飞（行员）”的女学员，开始一年国内基础课学习和一年国外飞行课程。

　　在美国学习飞行时，透过驾驶舱开阔的玻璃，她第一次看到灿烂的银河系，第一次看到划过天空的流星，“那是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的”。“碰到夏天雷雨的时候，暴雨在很远的地方下着，航空两侧会有一些我们称之为“光电表演”的打雷闪电，很漂亮。”至于由木村拓哉主演的日剧《GoodLuck》中展现的那一幕灿烂夺目的云海红日，“那是最司空见惯的”。

　　大多数时候，执行飞行任务的过程单调、乏味、辛苦，并不像电视剧那般浪漫、有趣。

　　2005年圣诞节，王峥完成学业回国，被分中国国际航空股份有限公司（Air China Limited，简称“国航”）的浙江分公司，2006年10月开始上飞机跟飞。2010年3月，她以第一副驾驶的技术等级，调到公司总部，成为飞行总队第九飞行大队唯一的女飞行员。

　　接收这位新成员之前，第九飞行大队领导们还专门开了个研究会。“整个大队都是男性。怕她一个女孩子不适应，专门为她安排一个中队干部。结果呢，她自己倒很快地、很主动地就融入进来了。”九大队王书记说。

　　“其他方面，我们对她的要求和男飞行员都一样的，在技术要求、航班安排上没有特殊照顾。”唯一的照顾是：“我们交待教员，指导她时稍稍注意下语气。飞行教员对学员要求是很严格的，技术操作做得不满意，会很严厉，把学员批评哭的事是常有的。”

一把温柔的尖刀

　　2010年7月，王峥正式晋升为机长。此时，她还不满28周岁。

　　王峥的带队风格是一把温柔的尖刀。每次出任务，机组成员都是SOC电脑排班随机组合的。“你要把握一个原则：我们是一个团队，既然今天一起出来飞，那就要尽量营造一个和谐的环境。我不会跟副驾驶吹胡子瞪眼，我会比较和颜悦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有事我们好商量吧，就不会那么激烈，不会硬碰硬的。”

　　不久，王峥将要晋升为带队机长了。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承担一部分指导飞行学员的工作。当飞行员之前，王峥觉得自己很小女人。但是，“身边的朋友跟我说，我一旦穿上飞行制服，感觉就变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肯定是哭过的，也需要情绪宣泄，这个才是正常人。但是，在单位里，在工作的时候，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哭的；生活中，我也不可能在父母面前哭，因为父母会担心。我会在酒店里，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哭。”

　　“最美最年轻的女机长”的一夜成名，是一个意外。

　　2010年底，国航公司的内部杂志要做新一期内容，正为寻找新意而发愁。有内部人士推荐说，我们这里还有一年轻女机长，形象气质都很好。为了配合公司的工作安排，王峥第一次接受了拍照和采访，并成为当期杂志的封面人物。

　　很快，那些英姿飒爽的照片和采访文章流传到了互联网上。王峥的名字和“最美女机长”、“最年轻女机长”的称号，一下子在网上火了起来。每天，全国各地的电视台、报纸、杂志打到国航总公司、飞行大队想联系采访她的电话络绎不绝。

　　网络的曝光和媒体的热情，让一向不爱抛头露面的王峥一开始倍感压力。她开始学习调整和应对“一夜成名”：在工作间隙，接受经公司筛选、安排的媒体采访，有时也和大队领导们开开玩笑——要求为她发“特别工作津贴”。执行飞行任务时，中途去洗手间，也会和头等舱或者公务舱的乘客遭遇上，“他们都会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也会回个微笑。能感觉出他们很想和我说话。”

　　除此之外，她小心戒备地防守着自己的小小世界，不让媒体、公众的好奇心与热情越过界限半步。

　　“对我来说，大家给我的头衔并不是很重要，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这才是最实实在在的。当然，我也不喜欢外界压力给我造成工作、生活的不方便。这是我不愿意的。”